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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记忆中的甜芦粟

发表于2014-10-15


记忆中的甜芦粟


  病休在家,朋友小英打电话问我:“浦老师,阿要吃甜芦粟”。听到甜芦粟,一下来劲了,马上接话说“要要要”。于是赶紧下楼去拿她送我的甜芦粟。只见被斩成一节节的芦粟放在马夹袋内,一节节的切面上,透出淡淡、润润的绿色,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地里砍下不久的新鲜芦粟。
 

凡出生在农村的,说起芦粟,大家一定不陌生。它形同芦苇,状如高粱,高及丈余。一根芦粟一般从根到梢足有10几节,肉质松脆,汁多味甜。茎有青、紫之分,相对而言,青色节短、水分多、口感松、但甜度比紫色稍逊一筹。芦粟与甘蔗一样食用,咀嚼吐渣。以前盛夏季节,农村人随手砍几根芦粟可以当水果来招待来客,既解渴也不失体面。我的记忆里,它的全身都有用,皮外边一层薄薄的白色粉状可当药使,不小心划破了手,涂上一点就没事了;吃剩的渣和叶、皮晒干后可以当柴烧;带杆芦粟穗晒干后,饱满的可以来年当种子,其余的用绳扎紧后可以当扫帚使用。一般一个人一根芦粟下肚,都会打嗝,具有通气、降火、清肺等功用。 
 

对于芦粟的钟爱,要提提我的小时候,我的老家在华亭乡下,每当夏季的时候,家家户户都见缝插针地栽种着成片的芦粟,它对生长的土壤基本没啥要求,田间、地头均能扎根,除了长到一定程度要适当施肥、打药水外,只要有阳光雨露的滋润,就能很好的生长。播种不久,芦粟会日长夜大,一场大雨后,芦粟茎节迅速拔高,长长绿绿的叶子沿着芦粟茎节向外舒展,远看犹如穿着绿衣服的美少女,当芦粟生长到一定高度后,它的顶端开始抽穗,刚露头的穗是青色的,渐渐地穗的颜色由青转红,接着又由红转黑,每天放学回家,走在不宽的田埂上,透过成片金黄色的麦田,放眼远望,即将成熟的一排排芦粟如苗条的士兵,挺拔地站立在房前屋后,田间地头。秋风吹过,芦粟顶端的红穗、黑穗随风摇曳,宛若款步而行的女子回眸,低眉浅笑,煞是好看。

我小的时候,家里比较穷的,一年四季,各种水果除了逢年过节外,是很少在家中出现的。记忆中,每年夏天因为有了芦粟,所以也为我的童年增添了不少乐趣。与芦粟有关,印象深刻的有几件事。

一是偷芦粟因为各家芦粟栽种时间的先后,芦粟成熟也有个先后,小孩子眼馋、嘴馋,看着别人家的芦粟穗渐渐变黑,便动起了坏念头,于是几个沆瀣一气的小伙伴一合计,决定“组队”行动,大家先将白天观察好情况,熟记于心,趁天黑之际采取行动,心知肚明,分工明确,女孩子放风,男孩子行动。毕竟偷东西是件心虚、不光彩的事,所以偷的过程中也常常会笑话百出,有时“小部队”刚到集合地,发现四周有人出没,迟迟不敢出手,只得解散;有时即使得手,也会出状况,不是心急慌忙不小心弄破了手,就是做贼心虚误将没成熟的当成熟的偷了。这种行为有过几次后,终于被大人们发现,于是乎凡参与的小伙伴遭遇了同样的命运:暴打与谩骂。


二是制作芦粟灯笼。我们小时候,几乎没有玩具,但小伙伴们也会绞尽脑汁就地取材,找着乐,不知是哪个小伙伴第一个想起的,反正大家都会利用吃剩的一节节芦粟制作灯笼。芦粟灯笼的制作,必须要胆大心细,首先取一节芦粟,剥壳,落出绿绿的皮,按照估摸的中点,用指甲环形的掐一条影子,随后,将青皮均匀的等分,用手边按住中间的位置,用牙轻轻咬住等分的青皮,(这个撕咬很有讲究,有一定的技术含量,皮太厚等会不便于弯曲,做出的灯笼不圆整,皮太薄又撑不起)将皮慢慢撕到中间的那条线停止,依此类推,将全部的皮都撕到中间线,露出半截内杆,随后用剪刀将绿色的皮剪成尖尖的角。一根根弯曲地戳进芦粟肉内,尖角戳进太多容易断裂,戳进一点点又要落下来,所以掌握分寸要经过许多次的实验,才能成功。最后,拴上绳子,一盏可爱有形的小灯笼便焕然而生。当熟练小灯笼的制作程序后,小伙伴们也会挑选又长又粗的芦粟节来制作,这样做出来的灯笼就显得大气了。在那个玩具匮乏的年代,小伙伴们会不厌其烦、年复一年地制作着他们喜欢的小灯笼。


三是砍芦粟。一般的家庭,吃完宅前屋后的芦粟后,都会到离家较远的自留地去砍芦粟带回家。说起砍芦粟,那真是一个体力活。首先要带上一般镰刀,进入芦粟地后,首先要挑选,从穗黑、杆挺拔的下手,正式砍之前,先要一手扶住芦粟,一手用镰刀撩住底部,顺斜上方一拉,有些比较细的芦粟一拉就断,随后朝一边应声而倒,碰到比较粗壮的芦粟杆,需要反复几次的拉扯才可以撩倒。小时不懂事,一下子砍了许多,可到拿回家就犯傻了,好歹,农村的孩子会在实践中摸索,于是,分几部分,走一段折回去弄另一部分,三步一停,硬是把一大堆芦粟拖拽死拉回家,到家往场角一放,还没完事,随后必须将根根芦粟上的叶子一张张拽下,堆放在一起,弄完叶子后,还要用绳子扎好,放在一边晾晒干以后当柴烧。为了方便家人食用,最后要找一块木板,拿一把刀,沿着节节处,一节一节地砍下来,考究一点的还要将外面的壳剥掉,无节的一面整齐向上,堆放在竹篮子砍芦粟才算完工。等这么一圈活干下来,基本是精疲力尽的了。记忆中,我常常以要学习的原因而推掉砍芦粟的活,让哥哥姐姐去干,全然不顾他们已经忙乎了一天的劳累,至今想起还是觉得不应该。


四是扛芦粟看电影。小时候,没有多少的文化娱乐生活,记忆中,除了听听田头广播“阿福根谈生产”外,偶然会去看嘉定锡剧团博洋、袁嘉兰领衔主演的“送戏下乡”节目(一副保险带;双珠凤等)其实,最让小伙伴欢欣鼓舞的就是看露天电影了。那个时候,只要方圆几里地,哪儿放露天电影,大家都会奔走相告,于是,各家各户大人忙着抄南瓜子、葵花子、小孩子赶紧去挑几根好的芦粟,晚上67点的电影,大家早早肩扛着长凳,芦粟、口袋攒着瓜子上路了,一来是为了占个前排、角度好的位置,二来也可以会会小伙伴们四处撒野一下。到电影正式开始,长凳上、小凳子上的各类人群,边看电影边开始呲牙咧嘴开吃,讲话声、吃东西声,此起彼伏,那个时候,大家似乎都没有“卫生、文明”的概念,渣、壳随地吐,即使象看到《买花姑娘》那样动情的影片,当满脸泪痕哽咽着,也丝毫不影响大家放肆地吃零食,一场电影结束,一地垃圾。大家没有任何愧疚的心理,谈笑风生、理直气壮地豪迈回家。

吃芦粟以及与芦粟有关的事占据了我童年幸福生活的很多时光,不知什么原因,渐渐地,乡下不种芦粟了,原本儿时家常便饭能吃到的芦粟,后来竟然成了一种渴望。上师范后的第一个暑期,我去了太仓乡下的奶娘家,重又看到了那片片整齐的芦粟地,于是无意间说起了我喜欢吃芦粟,谁知,我的一句顺口而出,以后奶娘奶爸却当成了一种任务,每年芦粟成熟季节,我去她家玩的话,每天他们将中段斩好让我尽情享用,临走时,必定会帮我扎上几捆,用自行车将我送到长途汽车上,让我带回家吃,工作后,很少去奶娘家,但在芦粟成熟的季节,奶爸一定会骑上几个小时的自行车将去头掐尾的芦粟中段送达我家,看着一脸疲惫、一身汗水的奶爸,我心存内疚,好歹劝说,下次不要送了,我自己来取,可到来年,又会看到奶爸千里迢迢送来的芦粟。讲真心话,虽然,我与他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,但从送芦粟这件事上可以折射出,他们年复一年无声的付出中对我的那无尽的爱。

来马陆30年间,吃到芦粟的机会可以是说是寥寥无几,但吃芦粟的每一次,都令我记忆犹新。一次是在育兰居委会工作时,当我说起喜欢吃芦粟的事,时任副主任周丽娟没几天就让她的丈夫用摩托车装来了几捆芦粟,令我感激不尽。在地区办时,偶然去包桥社区蒋雪飞家,看到了她家中的芦粟,表达了我对芦粟的喜爱,没过几天,小蒋用车给我捎来了一大捆芦粟,前几天,以前教过的学生陈宇飞,看到我微信晒的关于芦粟的帖子后,也精心为我准备了一捆芦粟。在当下,买一捆芦粟也花不了多少钱,芦粟也算不上高大上的物品,但是,朋友们时时会想到我,让我真心地感激他们。每一次看到芦粟,尤其说是想起了记忆中的幸福,倒不如说隐藏在芦粟背后那无价的情义。


我爱芦粟,更爱与芦粟有关的人们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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